子夜旦未央

是《Define 'Date'》的姊妹篇！

经小可爱建议，写了天使视角的姊妹篇！

1w+纯糖小甜饼。

Nina再次神助攻。

Maggie紧随其后加入战场。

恶魔视角：

【好兆头】[CA]Define'Date' 

完结篇：

【好兆头】[CA]Just.say.it！ 

番外篇：

【好兆头】[CA]Cooking.time 

正文

Aziraphale每天的生活都十分规律。

清晨，他会早起去街对面的咖啡店购买一份当日特色的点心；中午，他会在豪华酒店或是街边小馆和Crowley一道享用午餐；晚上，他会呆在书店暖黄的灯光下里阅读自己喜爱的书籍；每逢周四，他还会去参加街道组织的读书俱乐部。

每天如此。

就仿佛是形成了一套无限循环的流程。

安详、平静。

直到一个周末，Nina在为Aziraphale点餐的时候，顺口加了一句。

“How's your boyfriend？”

然后，这种一成不变被打破。

鉴于Uriel，包括一些其他的天使也曾当着他的面这么叫过，Aziraphale想都不用想，就知道Nina指的一定是Crowley。

“哦，不不，Crowley不是我的男朋友。”

天使就是天使，连在纠正别人的错误时都显得相当俏皮，他圆圆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随后，他隆重而又自豪地向女咖啡师介绍起自己结交了长达六千年的挚友。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经他之口，这些文字仿佛变成了活跃的跳跳糖，一个接一个从他嘴里轻快地蹦了出来，好像只要他一说完，“最好的朋友”这几个字就被神奇地赋予了魔力。

“你们现在都这么称呼自己的伴侣吗？”

Nina冲着Aziraphale挤了挤一边的眼睛，递出了一个具有暗示性的眼神。

“‘最好的朋友’？”

Nina不了解情况。这不能怪她，考虑到Aziraphale和Crowley的某些互动在外人看来，的确有那么些超出了友谊的范畴，因此，当Aziraphale给Crowley冠上这个界限模糊的称谓，她只当这是他们之间的某种......情趣。

“I'm sorry，what？”

Nina持续性的理解偏差，使得天使脸上阳光灿烂的笑容转变成了某种迷茫，他过于单纯的思想，导致他没有跟上女咖啡师的节奏。

“Never mind。”

见天使真的露出了一副一无所知的纯真模样，Nina才明白过来，自己当真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抱歉，大概是我搞错了，我还以为，上次的谈话过后，Mr.Crowley已经向你表明了他的想法。”

“上次？什么上次？”

天使的迷茫加剧了。

“你和Crowley，你们谈过？”

“三天前你和Jim举办下午茶的那次？是的，我们谈过。”

对面的书店店长完全不像是知情的样子，Nina敏锐地嗅出了事情的不对。

“Mr.Crowley......他从来没跟你提起过吗？”

“Well，我确信他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Aziraphale是这样回答的。

与此同时，他试图在脑海中回忆起更多关于那天的细节——我是说，他确实察觉到了恶魔对他们的茶话会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意见，也确实记得不满的恶魔在出走了长达十分钟后，就奇迹般地消了火，还带着三份美味的椰子味手指饼干折回了书店。天堂在上，他甚至不情愿地将其中的一份留给了Gabriel！

但这是显而易见的部分。

失忆的Gabriel比孩子还要好哄，Crowley把饼干的包装袋丢给他后，就把他晾在那儿自生自灭。加入这场茶话会不是恶魔的最终目的，他把Aziraphale拉到一旁，想找天使单独谈谈。

当时，Crowley取下了墨镜，郑重地扳着天使的肩膀，显然，他有什么大事要宣布。然而，他在说出了一个“Angel”之后，却几度欲言又止，加上Gabriel没有眼力见地破坏了屋内的气氛，这一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翻了过去。

如今回想起来，Aziraphale才发觉，Crowley那天的行径，是有那么点可疑。

“Nina，只是随口问问......不过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医患保密协议。”

“什么？”

“医患保密协议。”

Nina打趣道。

“那天的谈话，算是我和Mr.Crowley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即使是对你，令人尊敬的Mr.Fell，我也不能透露太多的信息，毕竟，我得尊重患者——我是说顾客的隐私。”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叫人惊喜的一面，Nina。”

Aziraphale绅士地行礼。

“如你所愿。”

“看看你，Mr.Fell。”

Nina打量着她最有礼貌的顾客。

“我很好奇，到底是哪个幸运儿，会在将来成为你的爱人。”

“说到爱人......”

Aziraphale轻轻地拍了拍桌边，他没有忘记给Nina和Maggie牵线的任务。

“Nina，你有没有什么心仪的人选？”

“我吗？”

Nina扶着额头。

“我倒是有一个女朋友，但是......这很复杂，她可不像你那么和善。”

“为什么这么说？”

“每当我没有按时回复她，她就会猜忌我的忠心，并通过消息轰炸，把她的不安全感统统发泄到我的身上。反观你，Mr.Fell，我把Mr.Crowley误认为你男朋友的时候，你并没有生气。”

“那是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Nina，我并不会因为这个美丽的误会而感到被冒犯。”

天使真善美的天性让Aziraphale一生都在憧憬并追求美好，爱情恰恰象征了美好的一种形式，而由于信奉先人后己的教条，他很少和他人发生正面的冲突，也很少为不必要的事情感到烦恼，因此，他总是能展现出非凡的气度，从而给人留下一种极为温和的印象。

“不是所有最好的朋友在被错认成一对儿时都能这么淡定的，Mr.Fell。”

Nina与他分享了一些自己在人间的见闻。

“有些人在被误解后，会用你能想到的最伤人的语言，极力跟他们的好友撇清关系。”

“哦，好吧......”

Aziraphale清了一下嗓子，他将双手交握在身前，局促地踮了踮脚。

“那我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啊，不用担心，Mr.Fell，只管做你自己就好。”

Nina说。

“只是，你知道，大多数人在被误会时，他们的内心深处都会感到别扭，或者尴尬，只有少数人能和你一样坦荡。”

“这没什么好尴尬的，Nina。”

Aziraphale包容地回答。

“爱是世间最珍贵的产物，它一点都不可耻，恰恰相反，我很荣幸，你会愿意用爱来解读我和Crowley的关系。”

“哇哦，这倒是个......很独特的视角。”

Nina略显惊讶，Aziraphale的坦荡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Mr.Fell，你确定你没有产生点别的想法吗？”

“比如......？”

“像是一些在肥皂剧里会出现的桥段，当两个一看就注定会走到一起，但目前还没有互通心意的角色被剧中的路人起哄般配时，他们会否认他们之间存在暧昧，心里却高兴得不行。”

Aziraphale试想了一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Crowley都属于有型的那一类，更别提他浑身上下还散发着那股神秘忧郁的气质，叫人神魂颠倒，又忍不住想要接近。

“哈......”

他小心地摸索着自己的心理活动。

“我想我是有点高兴的......我猜？但Crowley不一定会这么想......”

“哦，Mr.Fell，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有没看出来。”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Nina没有想到，向来喜欢成人之美的Aziraphale，在面对有关自己的感情时，竟然会迟钝到这种地步。

“难道你没有发现，每当牵涉到你，尤其是把你和你的裸男朋友放在一起，那位暴脾气先生的情绪波动就会特别强烈吗？”

她抛出了那个困扰她许久的疑问。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了你的裸男朋友是Jim以后，他表现得好像比第一次听到他在全裸的状态下和你当街相拥还要暴躁。”

“不不不，这跟我无关。”

Aziraphale摇着手同她解释。

“Crowley讨厌Jim。”

“仅此而已吗？”

天使的雷达着实太不灵敏，心急如焚的Nina只好挺身推他一把。

“重点是你！是你！你觉得倘若Jim光着屁股去抱别人，Mr.Crowley还会这么愤怒吗？”

“Nina，你是、你是在......？”

Aziraphale后知后觉地问。

“你是在示意我，Crowley......他对我有......有......”

“有意思！是的！”

Nina的口舌总算没有白费。

“感谢上帝，你终于领悟了！”

“我很怀疑这个在不在上帝的管辖范围之内。”

Aziraphale小声地嘟囔。

“那、那下一步我该干些什么？”

“不幸的是，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我自己的情感状况不容乐观，我也没有资格给人指点迷津。”

Nina提议。

“或许，你该去找个更在行的人聊聊。”

“Mr.Fell？”

店门被推开，Maggie从一箱整理好的唱片中抬起头来，迎接光临她店铺的客人。她不免注意到，今天的Aziraphale比往日多了几分愁容，考虑到他开朗乐天的性格，这可不常见。

“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Maggie，Umm......”

Aziraphale拘谨地甩了两下手，他在过来的路上演练过了无数遍，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合适。在做足了心理建设后，他深吸一口气，支支吾吾地说出了一个自认为冒昧的请求。

“这么问也许有些唐突，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呃......你是从什么时候起意识到，自己喜欢Nina的？”

“哦！Mr.Fell，你要知道，之前我只是在得知了Nina有自己的伴侣之后，心情很低落才说了那么多不着边际的胡话。感谢你的倾听，但我并不是要你费心帮我和Nina安排什么......”

“哦不不，不是的。”

打住了Maggie的胡思乱想后，Aziraphale趁着这段空隙好好地酝酿了一番，他发现，接下来他要说的话，比开头还要困难。

“呼，以防你不知道，我在这方面没有太多经验......事实上，我......我只是想弄清楚，依照你们的标准——我是说，你们的直觉，怎么能才判断出，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Mr.Fell！”

Maggie的声音清亮起来，她早就从Aziraphale的字里行间听出了端倪，一段潜在的恋情永远能拨动人的心弦，唱片店店长激动地从柜台中绕了出来，看起来，她比当事人还要兴奋。

“你是有心上人了吗？”

“No——？”

Aziraphale不自然地拖长了音调，他上扬的嘴角保持在一个僵硬的弧度，这大大削弱了他的说服力。没过一会儿，天使的神色就开始变得更加慌乱。他不安的蓝眼睛飞快地扫过了桌面上的一张张唱片，没有目的，也没有任何停留，他还试图把手掌撑在唱片架上，以克制自己无处安放的手脚——两次均以失败告终。

不出所料的是，这些心虚的举动，被一旁的Maggie尽收眼底。

“你是个好房东，Mr.Fell，但我得说，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她叉着腰，诚实地指出。

“All right，maybe？”

Aziraphale放弃了挣扎，在松口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地舒出了一口气。

坦率才是他的本能，第一个拙劣的谎言已经让他的良心受到了莫大的谴责，他学不会Crowley的游刃有余，便只好对Maggie报以了同样的诚实。

“我......你知道的，我无心隐瞒什么，只是，这种情感，这种......冲动，它不仅仅会改变我们的关系，还会改变一切，彻底的。所以我......我需要确认，这并非一时兴起，我是切切实实地对他抱有这样浪漫的念头——喜欢，我必须得这样做。”

他很诚恳地望着Maggie。

“Maggie，如果你能告诉我你对Nina的感觉，我将感激不尽。”

“我们之间不用讲究那么多礼数，Mr.Fell，我很乐意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房东答疑解惑，至少这是我能回报给你的。”

Maggie娓娓道来。

“我对Nina......说一见钟情可能有点夸张，不过我对她有种天然的好感，就好像头一次见面，我就被她身上的某种特质吸引住了，你理解吗？当然，起初我对她的印象，只是一个友好的咖啡师——我知道，我知道，早高峰期间，她的态度会稍稍有那么些...烦躁，我们的交集，也局限在她完成一杯咖啡的几句寒暄当中，但她人真的很好，她记住了她的每一位常客，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样貌、他们在咖啡上的喜好——我敢说，她还根据他们的性格，为他们每一个人量身定制了一套专属的交流方式。当你踏进店里，看到她面带微笑地对你说‘你好，Maggie，还是老样子吗？’，你的一天都会被点亮。”

“熟悉以后，我渐渐发现，她很风趣，尽管我们每天交谈的机会不多，但她总能用三言两语，精准地戳中我的笑点——不排除是我自己在犯傻。总之，随着好感一天天累积，我也一天比一天更盼望着能够见到她，为了找到见她的借口，我在五个小时之内去买了六杯相同的咖啡——这纯属是我在犯傻。”

“一个早上，我们隔着柜台对视了。”

“那是个无心之举，我们在交接咖啡时，恰好看向了彼此，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Mr.Fell，当你面对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你会极其渴望注视她的双眼，却出于种种原因，你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注视，可是，一旦你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火花诞生，你就希望，能一辈子不要把视线从她的眼睛上挪开。”

“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确信，自己爱上了她。”

“That is......very beautiful，Maggie。”

一直安静聆听的天使被深深地触动了，他露出了一个万分动容的表情，毫不吝惜地赞颂了Maggie饱含真挚的描述。

“Thank you，Mr.Fell。”

金头发的姑娘攥着自己的手指，羞赧地笑了笑。她在情场上就如同一个初次学习游泳的孩子，只敢站在岸边，拿脚尖轻轻地点一点水面，试探一下池水的温度。

暗恋的滋味很难熬，就好比被一颗甜甜的糖豆噎住了喉咙，但只有那个特定的人选能成功地为自己实施海姆立克急救法。平时，Maggie很少会袒露自己的心迹，更多的时候，她更倾向于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的荧屏默默消化掉那份还未宣之于口的情愫，以及她手里的那桶香草味冰淇淋，但Aziraphale绝对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倾诉对象，她可以在他面前没有顾虑地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那你呢？你对你的那位，也有类似的感觉吗？”

“我吗？Hmm......我说不好。”

轮到自己头上，Aziraphale就被问住了。老实说，他在情场上的青涩程度不亚于Maggie——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都不过分。

“我没有把握，我们进展到了你和Nina的这一步，或者说......我们已经有了进展，只是我还没有发觉？又或者，这只不过是我单方面的臆想，他根本没有这种心思，哦天哪......”

Aziraphale越紧张，就说得越乱，过多的假设让他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他一度觉得，自己被那些未知因素逼得喘不上气来，他得扶住点什么，才能维持自己站稳。

“Mr.Fell，听我说，深呼吸，不要着急。”

Maggie帮语无伦次的天使调整好呼吸。

“我们慢慢来，好吗？那么，你不妨先和我说说，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呼......好吧，好吧......”

事关重大，天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了他的剖白。

“他是......让我们这么说，他不是那种传统的类型，他跟传统差得很远，他称得上是传统的反义词，oh heaven，我说了太多遍传统，Umm......他是个、他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太特立独行了，他有他自己的风格，并且他不太擅长听从......呃......上面的命令，跟他呆在一起，时不时就会和他发生一些......小摩擦，难免的。即便如此，别看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可他还是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救下一袋绝版书之类的，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都能指望他。我们共同经历了许多，我和他，这很......奇妙，鉴于我们是两种不同的人，相像，却又没那么相像。他不肯承认自己的善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在他眼里，行善是一件会令他蒙羞的事情，他会尽可能地贬低自己，贬低自己的所作所为，坦白说，有时候我无法理解他的矛盾，但我知道，他始终是个好人......嗯......我说的是不是太多了？”

“听上去，你们已经陪伴彼此很久了。”

Maggie隐隐猜出了故事中的另一位主角。

“足够久了。”

Aziraphale肯定地点了点头。

“足够久到让我知道，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也是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你应该告诉他！”

“什么？”

Maggie握住了他的手，这个热心肠的姑娘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你应该告诉他！刚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不知道......”

Aziraphale仍在徘徊。他还没有拿定主意。

“万一......万一我毁了我们拥有的一切呢？”

“好吧，Mr.Fell，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Maggie一本正经地盯着他。

“你希望他能继续参与进你的未来吗？不是以挚友，而是以伴侣的身份。”

Aziraphale怔住了。

他和Crowley之所以能发展出一段长远的、稳定的友情，是因为他们灵魂的形状，能够严丝合缝地镶嵌在对方的边缘，而他，他在这种舒适的常态中安稳地度过了六千年，整整六千年。

眼下，他不得不从一个自己未曾设想过的维度去思考，思考一种全新的可能，这意味着推翻一段认知中能给予人安全的部分，打破那条虽然紧密契合但又彰显出泾渭分明的界线，将他们放进热炉中，搅拌、糅合、交溶。

Aziraphale该感到恐惧，一个人在即将接受改变时，或多或少都会感到恐惧，但他没有，没有恐惧。有人曾把爱比作胃里有一千只飞舞的蝴蝶，此刻，蝶群正在Aziraphale涓涓流淌的爱意旁欢腾地振翅，只不过，亲口说出那个答案，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艰难。

“Actually......”

天使缓缓地看向了Maggie。

“Yes。”

接下来的一整天，Aziraphale都心神不宁。

Nina和Maggie的话交织着萦绕在他的脑海，他得花点时间才能想通他一直在寻求的答案，他是那样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以至于没有听到窗外传来了宾利尖锐的刹车音。

“Angel？”

反手关上了车门的Crowley，单手插着裤兜，迈着酷拽的步子，张扬地走进了书店。

“准备好去看簧管狂想曲了吗？”

说完，他嫌弃地撇了撇嘴。

“呃嚇，什么样的爵士乐演出会叫这种名字啊？”

“Crowley？”

沉思中的Aziraphale被拽回了现实，见访客是Crowley，天使“唰”的一下从他那把复古风格的椅子上坐了起来，整了整那件驼色的马甲，随后，他拿出了他最标准的招牌微笑，冲着大驾光临的恶魔挥了两下手。

“Hi！”

“Hi？”

Crowley的神情有如嚼到了一块没味儿的口香糖。他拧着眉毛，那副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掉下去半截，露出了藏在后面的黄色蛇眼。

“你从来不这么打招呼，Angel，你说话的方式像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Crowley这么想也不无道理，毕竟，今天Aziraphale才受到了启发，重新审视了他们的关系。天使的目光躲闪着，他张着嘴，吸了好几口气，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当面告诉Crowley，但最后，那些快浮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匆匆抓起了椅背上的外套，欲盖弥彰地岔开话题去掩饰自己的心慌。

“我只是......我只是......哦我爱爵士乐！它们......悠扬的调子和它们......它们美妙的演奏！快点走吧，我简直等不及要听到了！”

“Angel？”

Crowley目送着的Aziraphale快步走向书店的大门，他清楚，天使肯定隐瞒了什么，他应当严肃对待才是，但撒旦在上，Aziraphale是那么努力地在保密，而且，他迈着天使小碎步从自己身边晃过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圆滚滚的长尾山雀，恶魔只好在破功的边缘拼命忍耐，并尽力板起一张扑克脸。

“一切都还好吗？”

“没什么！”

天堂特产的长尾山雀跟受了惊似的，迅速地转过头来，他一脸认真地保证，并放大了眼中的无辜来提升自己的可信度。

“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才怪。

天使的种种行为都透露着反常的迹象，但既然他不打算说，Crowley也不打算强求。簧管狂想曲举办的地点离书店并不远，他们步行了两个街区不到，就看到了一个显眼的萨克斯，正在硕大的霓虹灯招牌上不停地闪烁。

Crowley不喜欢排队，没人喜欢排队，他其实只需要一个响指，就能直接把他和Aziraphale变到畅通无阻的会员通道，但天使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则，他坚持遵守人类世界的规定，一如他古板地遵守天堂的秩序，于是，被迫从良的恶魔唯一能做的，就是施展一些小小的奇迹，让拥堵的队伍流动得更快一些。

“So，Angel。”

施法完毕，Crowley抽出空来接着他们在书店的对话。

“出发以前，你想对我说什么来着？”

“我说过了，就是一些爵士乐......”

“Angel，我不想伤你的心，但如果你对一个恶魔说谎，最好学着更精明一点。”

Crowley拆穿了企图蒙混过关的天使。

“实话实说，是上头有新动静了吗？我们给Jim制造的伪装被识破了吗？不会是Jim偷偷溜出去闯了什么大祸......”

“没那么严重，我发誓！”

在Crowley做出最坏的揣测前，Aziraphale赶紧拦着他继续发散下去。

“Crowley，你还记得，你在前不久为我们的下午茶带来了三份手指饼干吗？”

“Uh，那件事......”

Crowley疑惑地问。

“怎么了？”

“是这样的......上午我和Nina聊到了这件事，她告诉了我一些......她的看法，这些看法，使我萌生出了一些......新的看法。有趣的是，这些新的......看法，它们似乎从侧面佐证了一件事，一个长期被我忽略的事实，那就是，我可能——”

好了。

要来了。

他要说了。

天使暗暗给自己打气。

“Crowley，我可能——”

“不好意思。”

排在他们前面的老人回过头来。

“啊，真抱歉，我的手表好像是坏了，方便的话，能麻烦你告诉我现在的时间吗？”

“乐意效劳！”

Aziraphale立刻跳过了真情流露的环节，抱着一丝庆幸掏出了衣袋里的怀表。

“现在是晚上的七点三十五分。”

“谢谢。”

老人和蔼地冲他笑了笑，随即转过身去。

“呃......Crowley？”

Aziraphale指着老人的前方。

“是我眼花了，还是前面真的多了一个人？”

“你没看错，Angel。”

Crowley把手抱在胸前。

“我戴着墨镜都能看清，那个混球是从隔壁的队伍里插队进来的。要是我还在下头工作，我不会介意送他去见整个地狱最爱折磨人的恶鬼。”

Aziraphale没有Crowley那么激进，但他不会纵容这种无礼的行为在他眼前发生，不管是出于对原则的维护，还是要为老人讨回公道，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Excuse me，sir？SIR？”

天使用一个恰到好处的音量，彬彬有礼地叫住了那个不守纪律的男人。

“你占了这位老先生的位置。”

“那又怎么样？他在跟你讲话，他压根就没有关注队伍，这怪不了别人。”

男人强词夺理。

“可是先生，你看，问题在于，你扰乱了公共秩序，这是错误的。”

天使锲而不舍地和他讲理。

“好吧道德标兵，你的大道理说完了吗？”

男人的态度敷衍而又不耐烦。

“我警告你，要是再多管闲事，就下地狱去吧（Go to hell）。”

“你说什么？”

Crowley把Aziraphale挡到了身后。他被激怒了，没人能这么跟天使说话。

男人毫无悔意，他必然没有料到，与他交涉的是两位名副其实的神，而诅咒Aziraphale，一位纯洁无瑕的天使下地狱，在Crowley听来有何等的恶毒。

“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问你，你、说、什、么？”

Crowley带着威胁的口吻，用夸张到极致的嘴型和几乎要嚼碎每一个字的架势，重复了一遍自己所说的话。

易怒。

联想到Nina在白天的发言，本想上前劝阻的Aziraphale分神了，而Crowley针对挑衅者的尖锐，完美印证了女咖啡师对他的评价。

“我说，下地狱......”

男人没能说完，一声响亮的驴叫就钻出了他的喉咙，引起了现场的一片哗然。

“What？”

Crowley故意装作没有听清，他把手放到耳朵旁边，恶趣味地凑到了男子的跟前。

“What did you say？”

男人面色铁青，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震惊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尝试再次发声，但随之而来的，依旧是难听的驴叫。

见他出够了丑，Crowley不动声色地勾了勾手指，两个身强力壮的保安便双双现身，把叫声凄厉的男人强硬地架出了队伍。

“After you，sir。”

清理完障碍，Crowley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那位慈祥的老人在入场前摘下了头顶的礼帽，对他回礼致意。

“Oh——Crowley！”

Aziraphale抑制不住地弯起了嘴角。他又发出了那种恼人的腔调，Crowley非常不喜欢。

“DON'T！”

在Aziraphale来得及说下去前，Crowley厉声制止了他。

“别妄想把任何好词安在我的头上，Angel。他在对你出言不逊的时候就该考虑到后果，我就是替你给了他一点他应得的教训。”

“我可什么都没说。”

天使把他们的门票递给了检票员。

“还有，关于那个粗鲁的男人，你明明可以只让他排回队尾的。”

“哦，那还有什么乐趣呢？”

恶魔面带着兼具了作弄与会心的笑意，得意地耸了耸肩。

“那么，我可以改口了吗？”

“Sorry？”

“红头发的那位。”

咖啡店内，Nina正把包好的纸袋塞到Aziraphale的手里。

“我现在可以管他叫‘你的男朋友’了吗？”

“哦！呃......”

天使委婉地透露了结果。

“我相信现在这么叫还为时尚早。”

“你不会还没告诉他吧？”

Nina不可置信，Aziraphale的行动力居然落后了这么一大截。

“我......”

Aziraphale紧绷的肩膀泄气地塌了下来。

“对不起，Nina，我实在没想好该怎么说，那太突兀了，我只好先找了个别的理由应付过去。”

“他相信了？”

“将信将疑。或许疑的成分更多一点。”

Nina叹息一声。

“那你下面打算怎么办？”

“我认为，我会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更有氛围的时机，来说出......重要的话。”

Aziraphale承诺。

“在此之前，先暂时保持现状吧。”

他捧着怀里热腾腾的食物，补了一句。

“哦，以及，谢谢你的派，Nina！Crowley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丘比特在上，救救这两个恋爱中的傻瓜吧。

操碎了心的Nina，无奈地捏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