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妄想家。
精神冒险家。
我怪故我在。
都嗑都涉猎。

【原创小说】一块点餐板


我穿着一身笔挺的正装,站在离家最近的M记里,盯着前面的马尾辫女孩头顶上那枚亮晶晶的发卡,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再过两个半小时,我就要前往城西的西庭制药公司,参加一场新工作的面试。



这场面试对于我来说极其重要,它是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转机,而面试最终成功与否,关乎到我能不能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买了十一点四十五分发车的大巴车票,虽然从车站到城西只需半个小时的行程,但据说药剂师的职位存在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因此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为了能够准时到场,给严苛挑剔的面试官们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我特意挑选了这样一个卡在早午餐之间,不上不下的尴尬时间点,好避开快餐店恐怖的用餐高峰。



“您的取餐号为A03,请保管好您的取餐号,便于服务员核对送餐。祝您用餐愉快。”


冰冷的机器里响起了柔和甜美的电子女声,我看到排在最前面的人,捏着一张打印好的小票,离开了队伍,走向了店内靠窗的空位。



队伍向前移动了一点,像一条懒惰的蠕虫,不情愿地挪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



是的,我现在所面对的,就是21世纪最新最高效的点单模式——自助点餐。



自助点餐,听上去是一个充满了自由气息的词汇,实际上也没想象中那么高端,不过就是把平常点餐时服务员所要扮演的角色,换成了一个智能的机器。



点餐板的操作其实并不复杂,无非就是遵照流程,按对几个按钮,等进入到点餐页面,它的屏幕上就会罗列出不同的商品分类,汉堡、饮料、小吃、甜点等等,届时顾客便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行选择想要的食物,加入右下角的购物车,最后通过划卡或者扫码的方式,进行统一结账。



我不是个赶新潮的人,对摆弄新鲜玩意儿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于我而言,传统的,永远是最保险的。可惜人总有不如意的时候,在我能到达人工点餐的窗口之前,一大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中学生就闹闹哄哄地冲进了店里,抢占了先机。



大概是学校组织了外出的集体活动,才让他们这般兴奋。这些活动在他们的眼中,通常意味着摆脱了死板的制约,可以放肆地撒野,学生们仿佛失去了牧羊犬管束的羊群,一窝蜂地涌向了柜台后戴着鸭舌帽的工作人员,他们有的发出嘻嘻哈哈的喧闹,有的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自己想要点的餐品,各种声音叠加在一起,像是要把房顶给掀翻。



我本身就讨厌被这股灼热而又浓重的青春气息所包围,他们发出的噪音更是吵得我脑瓜生疼,为了远离那片被荷尔蒙所占领的区域,我和其他正在等待的顾客一起,被迫排到了自助点餐板前。






“啪!”


马尾辫女孩嘴里的泡泡糖被吹破了,它发出的声响,将神游的我拉回了现实。



值得庆幸的是,排队的人不多,等女孩一走,很快就轮到了排在最后的我。



“小薛?”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我。


我转过头去,看到了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好友——老林。


“我刚刚就看你的背影眼熟,没想到果真是你!”



他扬着笑容走上前来,友好地擂了一下我的肩膀。


“好小子,看你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这是要去哪儿?”



“下午有个很要紧的面试。”


我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胸前的领带。



“面试?”


老林盯着我的脸,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八成是发现了我眼底隐隐的乌青。


“那你的脸色怎么看上去不太好?”



“还不是因为我的邻居。”


我不爽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尽管我是如此重视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并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我终究还是无法控制其他的客观因素。



在我的楼上住着的,是一对爷孙,爷爷目测六十来岁,孙子才上小学,我和他们不算熟络,只在楼道里交汇时碰巧同他们打过几次照面,可以说,我们之间,仅仅是点头之交,生分得很。



昨天晚上,为养精蓄锐,我早早地便躺在了床上,试图入睡,不巧,就在我萌生出了一点睡意的当口,楼上突然传来了奔跑的动静。



也许是那孩子故意要引起爷爷的注意,也许是他碰上了不称心的事,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怒,那双踩着拖鞋的脚狠狠地跺在地上,一下接一下,将我家的天花板震得“咚咚”直响。



我不满地咂了一下嘴巴,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原本我想冲上楼去,与他们好好地理论一番,可我转念一想,万一事情经我一放大,纠缠不休折腾到后半夜,那我更别想睡个安生觉,再者说,跟老人家与不懂事的孩子计较,显得我小肚鸡肠,这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倘若伤了和气,今后我也不好在街坊面前做人。



我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倒回了床上,但楼上似乎没完没了,甚至到后来,孩子的行为从最初的发泄演化成了哭闹,哭声中夹杂着“炸鸡腿”、“冰淇淋”这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字眼,我闭着眼睛,耐下性子,一直等到很晚,那恼人的动静才终于消停下来。



这就是我今天颓了精神的原因。



“不说这个了。”


我摆了摆手,带过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身体健康,事业顺利,而且交了一个女朋友。”


老林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幸福。


“这不到M记来,就是为了给我新交的女朋友打包一顿午饭。”



老林有女朋友了?


这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在我的印象中,老林一直保持着黄金单身汉的形象,我就没见他身边出现过多少姑娘,没想到,这家伙竟然闷声干大事,背着我偷偷谈起了恋爱,还跟我玩起了金屋藏娇这一套。



“行啊,有了女朋友,也不想着和我说一声?”


我趁机调侃他。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不是没有机会嘛。”



我点了点头,对他的行为表示理解。的确,虽然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但我们平时若是真忙起来,那是天天熬大夜,就算好不容易逮着空当休整那么一两日,也只顾着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根本没精力去打理日常的社交。


现在回想起来,我有女朋友那会儿,同样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知老林。



“想不到,才几日不见,老林就这么出息了。”


我欣慰地拍了拍老林。


“这样吧,改天你带上你的女朋友,我带上我的,我们四个挑个地方,一块儿聚聚,我也好顺带见见嫂子,混个脸熟。”



“可以啊。”


老林爽快地答应下来。



气氛逐渐被炒热,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又怎么好意思让老林接着排队。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十点五十五分,距离下午一点还剩两个多小时,时间很是充足,于是我干脆向他提议,和我一同点餐,别让他的女朋友坐在家里头干等。



我点了一份巨无霸汉堡、两对香辣鸡翅、一杯可乐和一个红豆派,老林要了一份小吃拼盘和一杯咖啡,又按照自己的女友的要求,点了一份鳕鱼堡套餐。



除了鳕鱼堡是固定的以外,套餐中的其他选项都是可以替换的,我注意到老林把套餐中的汽水换成了果汁,把中份的薯条,换成了沙拉。



在我认识的人里,酷爱油炸食品的不在少数,因此,我很少会看到有人会刻意把M记套餐中香喷喷的薯条,换成无人问津的素菜沙拉。



很少,但不是没有。



纵观我的周围,唯一一个拥有这样特殊口味的,那就是我的女朋友,雪妮。



“怎么,嫂子不爱吃炸薯条啊?”


我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装作随口一问。



老林毫无察觉地接过了话茬。


“是啊,她说薯条油多,马铃薯的分量又特别扎实,多吃几根就饱了,还容易起腻,每次吃都难免会浪费,不如点些爽口的蔬菜。”



听到这里,我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当年,我第一次在廉价的餐馆和雪妮约会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不喜欢吃薯条,每次吃我都会浪费。”


记忆中的雪妮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仰起了她漂亮的脸蛋,那颗长在她唇角边的小痣,在她甜美笑容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可爱。



“老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跳得飞快,即将被揭开的真相,让我像一个正要走上刑场的死囚,就算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坟墓,却还是不死心地在吊起的绞索面前做着无谓的挣扎。


“方不方便告诉我,你那个女朋友...到底叫什么名字?”



“雪妮。”


老林脱口而出,他的口吻是这样平淡,然而,这个我此时此刻最不愿意听到的名字,如一盆冷水,将我从头浇到了脚,彻底粉碎了我本就微乎其微的希望。



“她的嘴角,是不是有一颗不起眼的痣?”


我询问起她最关键的特征。



“是。”


老林作出了肯定的答复,同时敏锐地从我的追问中品出了一丝不对。


“你怎么......?”



没错了。


我的心冷了下去。


前不久,我确实出于对新工作竞聘的压力,和雪妮发生过摩擦,当时,我还以为那只是情侣间普通的争吵,现在看来,雪妮并不这么认为。


得知实情的我和老林尴尬地对视了一会儿,在沉默了半晌后,我们决定各自以男友的身份,发消息把雪妮叫来这里,让她当面和我们对质。






“爷爷,我今天想吃炸鸡腿!”



就在我悲愤地沉浸在女友背叛我的事实当中,玻璃门被推开,一团冷风从门缝中挤进了温暖的室内,随后,一个嘹亮的童声在门口响起,我短暂地从伤心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循声望去,只见那对深夜扰民的祖孙俩,在我的注视下一齐走进了店里。



一到目的地,小男孩立刻撒开了爷爷牵着自己的手,变得上窜下跳,异常活泼,爷爷则跟在调皮的孙子后头,一面埋头翻找着衣兜,时不时抬起头来,叮嘱他跑慢点,全然一副无暇顾及的模样。



看上去,老人没有可以拿来支付的智能手机,全身上下只带了现金和信用卡,撒欢的孙子见爷爷掏出了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马上跑了回来,抱着爷爷的裤腿,得寸进尺地央求道。


“爷爷,爷爷,点完炸鸡腿,再给我点一个冰淇淋好不好?就一个。”



说着,他还故作可怜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冬冬,昨天不都说好了吗?爷爷可以请客吃麦当劳,偶尔带你吃一回炸鸡腿,但是冰淇淋太冷了,不好多吃,爷爷怕你吃坏肚子。”


老人好言好语地劝着,语气中满是溺爱。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总算得知,昨天夜里,他们究竟在争论些什么。



柜台前那一块狭小的区域已然被推推搡搡、七嘴八舌的学生仔们淹没,要穿进人堆里着实费劲,孙子见状,眼珠一转,顺势拽过爷爷中山装的袖子,把他领到了自助点餐机的位置。



小孩儿挺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向爷爷声称自己懂得触屏板的操作,但结合我听到的内容,我深知,这个油头滑脑的小孩,不过是想借着老人家不了解现代科技,先斩后奏,偷偷给自己多点一份圣代。



反正老人家不会仔细过目具体的菜单,只负责掏钱,等圣代上了桌,恐怕想退也来不及了。



雪妮那边仍然没有回音,我和老林揣着手机,呆在原地僵持不下,兴许是被宠坏了,那烦人的小孩好像天生看不懂大人的脸色,故意要给我俩找不自在,他在我们旁边上上下下地蹦哒,从我们站立的间隙中不断地向前张望,见我们没闲心搭理他,他便自说自话地侧过身,借助体形上的优势,越过了我们中间的空当,挤到了我们的前面。



插了队的熊孩子没有闲着,在没有经过我们同意的情况下,他踮着脚尖,对着触摸屏一通乱摁,在打乱了购物车里还未下单的订单后,他满不在乎地对着我们做了一个难看的鬼脸,然后嬉皮笑脸地跑回了爷爷的身边。



其实,假如心平气和地与我商量一下,我很乐意同后面着急的顾客调换一下顺序,偏偏眼前这个熊孩子这么没大没小,小小年纪,却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歉意,反倒觉得这样的恶作剧十分有趣,露出了得逞后的得意。



脚踩两条船的女友本来就搞得我心情欠佳,挑这个节骨眼上来招惹我,那就是在往我枪口上撞,我瞪圆了眼睛,盯着那个不讲礼貌的小屁孩,压抑已久的火气,“蹭”得一下就冒了上来。



“干什么呢?”


我提高了音量,爆发出怒火,打算在公共场合给这个没有教养的熊孩子一个难忘的教训。



整个餐厅在我的怒吼声中安静了两三秒,谁知,我刚一发作,小孩的爷爷就率先冲了上来,为孙子挡剑。



“你喊什么喊啊?”


他脖子上暴起青筋,朝着我吹胡子瞪眼起来。


“我们家冬冬就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一个大人,跟一个孩子较什么真啊?”



见他这样蛮不讲理,我更没好气了。


“是你自己没看管好你孙子,害得他到处乱跑,我们比你们早来这么多,总该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吧?”



大爷自知理亏,但架不住他甩开那张老脸,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拿不定主意还半天不让开?占着茅坑不干正事。”



这话一出,我坐不住了,脾气变得越来越冲。


“哎,大爷,你要这么说话,那可太难听了啊!”



“怎么地,你还想跟我动手?”


见我气势逼人,不肯退让,大爷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往地上一坐,撒起泼来。


“打人啦!打人啦!有没有人管?那边那个男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老人!”



他枯槁黝黑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我。



大爷这么一碰瓷,全场哗然,我用余光瞄到有人取出了手机,想要记录下这出荒诞的闹剧。不管是服务员还是客人,都伸长了脖子来看我这边的热闹,而方才还一脸得意的孙子,在众人的围观下,跪坐在爷爷的身旁,很配合地哭出了声。



得,我总算是弄明白了,这孙子的无赖,感情是家族遗传,一脉相承。



“我可没有打他!”


我见势不妙,慌忙后退了两步。



事情愈发焦灼起来,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一看到倒在地上的大爷属于弱势群体,遂本能地把指责的矛头对准了正值青壮年的我,一时间,我有口难辩,只得拼尽全力,跟他们撇清关系。






“这位大爷,您怎么坐在地上啊?”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快餐厅内这啼笑皆非的一幕,他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弯下身子,耐心地把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



身着西装的男人,面相亲切和善,谈吐温文尔雅,举止谦逊有礼,一看就受过良好的家教,想必对大众来说,他是一位很有说服力的调停者。一旁的老林见总算来了个明事理的局外人,连忙讲了一遍事情的原委。



“哦,是这样......”


捋清前因后果的男人微微一笑,转向大爷。


“大爷,我们是法治社会,要知道,现在的店里都安了监控探头,这小伙子打没打人,可不能随便瞎说啊,说错了,是诽谤,要负法律责任的。”



男人话音刚落,悉悉索索的讨论声顷刻间充斥着整个餐厅,见群众的立场貌似倒向了另一边,老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



“要不......”


西装男话锋一转。


“尊老爱幼是咱们的传统美德,老爷子毕竟上了年龄,这要是给老爷子气出点病来,大家都不好过。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我让老爷子带着小朋友先找个位子坐下,看看菜单,待会儿你们帮着老爷子点餐,这事就这么算了,怎么样?”



可能是看在继续闹腾下去就没法收场的份上,就连难缠的大爷都不再胡搅蛮缠,转而听从了西装男的安排,给自己找了个安稳的台阶下,面子上也好过得去。



事态渐渐平息了下来,隔岸观火的看客们见事情有了结果,瞬间失了兴致,一哄而散。



多亏西装男及时出手相助,我们才得以解决这个棘手的情况,我们转过头去,向西装男表达了我们的感谢。



“没事没事。”


西装男说。


“听你朋友讲,你今天有个很要紧的面试,正好我下午在城西也有个面试,所以特别能理解你的感受,咱们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一听这话,我的脸色变了。



“你的面试在城西?”


“是啊。”


“是那家西庭制药公司?”


“没错。”



我心里暗叫不好,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男人,八成就是那个神秘的竞争者,然而,快餐厅风波的全程都被好事之徒录了下来,倘若这些视频被传到网上,不巧让面试官看到,那么我对待老人时暴躁失控的状态和他遇事沉着冷静的应对表现,必然会形成鲜明的对比,而我的形象在面试官眼里,必然会大打折扣。



形势对我极其不利,照这个趋势,我是肯定不会被录取的,我必须想个办法,尽快阻挠我的竞争对手夺走我大好的前程。



“请问...你们还点餐吗?”


男人友好地询问道。


“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我面试了,我想赶快点上。”



“当然,当然。”


我后背浸着冷汗,为了不让男人看出破绽,我嘴上应和着,缓缓地转过身去,面对着那块点餐板。



事到如今,只好拖延时间了。



这一步棋走得非常冒险,搞不好我就会和他同归于尽,但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铤而走险,我作出纠结的样子,放缓了点餐的速度,那根懒洋洋的食指在大屏幕上磨磨蹭蹭地移动了半天,都没有选完全部的餐品。



“麻烦快一点行吗?”


“马上,马上。”



我极不走心地敷衍着,一面用手机扫描了弹出来的二维码,当付款的界面出现在我手机上时,一个计划忽然福至心灵。



“我好像不记得我的付款密码了。”


我用最夸张的演技,去诠释我最拙劣的谎言。



“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这是男人和老林共同的疑问。



我强压下欺骗所带来的心虚,十分真诚地递给他们一个茫然无措的眼神。



“是你的生日吗?”


“不是。”


“你父母的生日?”


“不是。”


“你女朋友的生日?”


“不是。”



他们的轮番发问,换来了千篇一律的回答。



“要不我请客吧。”


老林这个没眼力见的凑了过来。



“别别别,老林,咱们兄弟难得有缘在这儿碰见,怎么好意思叫你掏钱?”


我弯起胳膊,一把勾住了老林的脖子,仿佛我们俩就是全天下最铁的哥们儿。



“那还是我来吧。”


西装男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他真是热心肠得过分。



我立即找了个理由推脱。


“哎,那更不好意思了,你这才帮了我们,哪有叫你破费的道理?”



说罢,我又装模作样地摸了摸我的皮夹。


“幸好我带了卡,还是用卡付吧,最方便。”



我捏着卡片,在卡槽里迅速地滑了一下,屏幕上跳出的页面显示付款成功,就在我即将摁下打印取餐小票的按钮时候,雪妮的闯入,打断了我手头的动作。



“薛勇为!”



她喊了我的大名。



一般她喊我大名,都没有什么好事。



我和老林本想着先发制人,怎料,没容我和老林质问她劈腿的行径,雪妮便不由分说,把自己的手机怼到了我的眼前。



“视频里这个人,是你吗?”


她问。



我定睛一看,顿时两眼一抹黑,原来被拍下的那段视频,不仅在网络上疯传,还被顶上了热搜榜的前十,引起了热议,我随手翻了翻下面的评论,十条有八条都在讨伐大爷的倚老卖老,我恶劣的嘴脸,以及赞扬西装男高尚的品格。



不,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跟在视频后面的那条热搜,就是通往城西的建设路上发生事故大堵车的突发新闻。



“完了......”


我自暴自弃地垂下了手臂,心如死灰地看向西装男。


“看来我们两个,都面试不上药剂师了。”



“药剂师?”


男人的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疑惑。


“你搞错了,我面试的职位是前台接线员。”



......这简直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我为我的鲁莽和误判懊恼不已,但我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把那一个宝贵的名额拱手相让,眼下还有可以补救的余地,钱已经付了,申请退款的话,复杂的手续太耽误进程,只要我拿到取餐号,店家在五分钟内顺利出餐,我还能够赶上大巴。



黑色的字体写着“正在出票”,可我等了半天,都不见小票的踪影。



难道是机器掉链子了?



“怎么回事?”


我不自觉地焦虑起来。



意外来得不是时候,前来查看的服务员表示,这种现象应该是机器故障所导致的,具体原因有待进一步查明,机器的维修需要十五分钟以上,但我实在是耗不起了,在利害的权衡下,我放弃了午餐,连同那笔收不回来的餐费。



尽管我掐着钟点,一路紧赶慢赶,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效率,等我赶到车站,那辆巴士恰巧驶离了站台,把无助的我远远地丢在了身后,只无情地留下一串呛人的尾气。






当我千辛万苦到达了公司,等候室钟上的分针,早已走过了四十。



我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样貌狼狈不堪,还没等痛失良机的我平复下内心深处的失落,一个女生便优雅从容地推开了面试间的大门,信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个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头顶上戴着亮晶晶的发卡,在路过我身边时,她睨了我一眼,旋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离开后,服务员从点餐机的取票口,清理出一块黏糊糊的泡泡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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